那是一个夏天的长得不能再长的下午,在印第安纳州的一个湖边。 我起先是不经意地坐着看书,忽然发现湖边有几棵树正在飘散一些白色的纤维。大团大团的,像棉花似的,有些飘在草地上,有些飘入湖水里。 我当时没有十分注意,只当时偶然风起所带来的。 可是,渐渐地,我发现情况简直令人吃惊。 好几个小时过去了,那些树仍旧浑然不觉地在飘送那些小型的云朵,倒好像是一座无限的云库似的。 整个下午,整个晚上,漫天都是那种东西。 第二天的情形完全一样,我感到诧异和震撼。 其实小学的时候就知道有一类种子是靠风力吹动纤维播送的。但也只是知道一道测验题的答案而已。 那几天真的看到了,满心所感到的是一种折服,一种无以名之的敬畏。 我几乎是第一次遇见生命——虽然是植物的。 我感到那云状的种子在我心底强烈地碰撞上什么东西。 我不能不被生命豪华的、奢侈的、不计成本的投资所感动。 也许,在不分昼夜的飘散之余,只有一颗种子足以成荫,但造物主乐于做这样惊心动魄的壮举。 我至今仍然在沉思之际想起那一片柔媚的湖水,不知湖畔那群种子中有哪一颗成了小树。 至少,我知道,有一颗已经成长。那颗种子曾遇见了一片土地,在一个过客的心之峡谷里蔚然成阴,教会她怎样敬畏生命。